撰文：阿易（湖北人）


初一那个学年，堪称我命运的分水岭。因为痴迷上网，疯了一样玩传奇游戏，成绩飞速下滑。这还是小事，因为没钱上网，我打起了歪主意，今天去街头偷自行车，明天跑工地盗铁器。几次三番，学校知晓了此事，欲将我开除。


我那时语文成绩仍极好，尤其古文记得又快又准。语文老师爱惜我，跑去找校长求情。而我早无心向学，借此机会，正好跑了出来。2008年春节，我16岁，堂哥来串门，聊天中得知，他在广东一服装厂干裁床，工资还不错。我妈提议让他带我去，堂哥同意了。


出远门前，爸妈给我配了一台手机，山寨的诺基亚，450块钱。我们坐绿皮火车，无座票，站了十几个小时。在广州火车站再转大巴，又搭摩的，终于到了增城新塘镇。


服装厂很小，加起来300人不到。正因为小，堂哥长厂长讲情，将我安排进了裁床部。上班第一天，堂哥就告诉我，会不会用电剪，决定了工资的多寡。老师傅则又是一个阶级，要会计算用料，分配牵布层数等，能独自进厂带徒。






然而，电剪开启的轰鸣声，让我有点害怕，堂哥教我怎么运行，怎么用力，有什么技巧。我正全神贯注地听，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肩膀上，我吓了一大跳，猛一回头，后面站着一个女孩，我的嘴唇碰到了她脸上。


我蓦然脸红起来，初吻莫名其妙就丢失了，又不免有点生气。女孩皮肤偏黑，倒把那双眼睛，衬托得特别亮。她的牙齿也特别白，脸圆圆的，带点婴儿肥，看起来非常可爱，约摸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。


她也没想到，会被我回头的嘴唇亲到了脸，同样有点害羞生气的意味。堂哥还在教我开电剪，我不敢分心。捱到午饭时间，女孩打完饭，居然坐在我对面。我心怦怦跳，以为她来找茬，结果她与我堂哥攀谈起来。


原来两个部门离得近，彼此很熟悉。呆的时间长了，才知她叫琴，裁床部和仓库，就她一个女生。车间女孩子倒特别多，可那时我喜欢上网，对女孩没有任何兴趣。没过几天，我按堂哥的教导，跳上裁床台，开始操作电剪。


电剪是个危险活，我第一次试剪那天，琴也在。不知是否受她的影响，还是别的原因，反正我心里特别紧张。在图纸拐角处，刀片弹跳起来，我大拇指被刀片割开一道口子，顿时血流如注。堂哥赶紧拔掉插头，琴捂嘴叫了一声，赶紧跑去仓库拿纱布。我向来不怎么怕痛，当时受伤也没啥感觉。堂哥要赶货，实在抽不开身，便让琴送我去医院。


她陪我包扎完伤口，拿了点云南白药，纱布。我问医生多久换一次，琴说她懂，到时候我帮你换。我说了声谢谢，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，那天不小心亲到你不好意思。她腾地脸红了，拍打了我一下，说你还敢提。


这话拉近了彼此的距离，我们聊起天来。她大我5岁，广西人，叫我喊她姐姐。她还问我有没有钱花，手头紧可以找她拿一点。听完，我很感动。在家里我是问题少年，家人从来不会问我吃饭没有，只会问我是不是又去上网了。我对刀子讲了这些，她捂嘴偷笑。当晚，便叫我出去吃宵夜。到了夜农摊，我学着小摊老板讲，靓仔给我炒个河粉，逗得她花枝乱颤。






她点了一份田螺，一份粥，叫我不要吃河粉，我依她，陪她喝了一个中份的海鲜粥。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，广东的粥最好喝。期间不免喝啤酒，她挨我很近，我喝了点酒，不知开窍了还是酒壮人胆。将手放在她腿上摩挲，还轻轻捏了几下。


她脸红透了，拍打我的手，头伸过来，问我干什么。我伸头过去，亲了一下她的耳朵。在她耳边说，那次是我的初吻。她脸更红了，抓住我放在腿上的手，抓得很紧很紧。直到今日，也没有人再这样抓过我的手。


因受了伤，放了一天假。当晚我俩喝的很晚，她跟我说，今晚不回去，陪她。我不懂其中意义，懵懂地点了点头。酒足饭毕，她带我四处逛了逛。路上，突然问我，第一次？我不懂，问她所指何意。她说谈恋爱呀，我问，我们算谈恋爱了吗？她笑得前仰后合，突然抱紧我，叫我也抱她。我抱紧她，她凑嘴过来，引导我如何接吻。我们在街上，相拥亲吻。


那晚，她用身份证，开了一个房间。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一个夜晚，几乎都是她主动。后来，我也再没能碰到这样一个热情的女孩。一夜疯狂过后，早上起来，我报复性地主动了一次。她躺在我怀里，叫我喊她妻子。我答应了，回到厂里前，琴买了很多糖。我不懂其中含义，后来才知道是拖糖。


一切如梦幻。堂哥知道后，什么也没问，只是叫我注意，再行事时，务必带上降落伞。我依然不懂，后来问琴，她说不要。我更不懂，只是依着她。她对我极好，像个贤妻，什么都为我置办做好，我只需要工作即可。


时间长了，父母知道了，得知她是广西的，不同意。我说不需要你同意，只是通知你们而已。父母很生气，觉得我刚去几个月，不好好工作就开始谈恋爱，要与我断绝关系。我生性崇尚自由，吃软不吃硬，由着他们去。琴的父母倒没有说什么，只是嫌我年龄小，一直叫琴再看看，再看看。


由于电剪杀伤力太大，我的手已经被刀片划过早不止一次，左右手加起来可能有七八处伤口了。琴心疼至极，反复叫我改行。我听从她的意见，堂哥在厂里有些关系，当天我就离职成功，工资尽数发放。琴没有离职，怕我们生活成问题。


于是我走街串巷找工作，她闲暇下来也会帮我，只是坚决不肯让我进电子厂玩具厂，原因大家都知道。里面女孩太多，她怕我变心。其实电子厂、玩具厂，她都有渠道直接引荐我。找了很久工作，没有合适。人疲了，去网吧打游戏，慢慢没积蓄了，我靠她养着，想重回裁床部上班，她不愿意，怕我受伤。


我姐夫那时在广州，办了一汽配厂，正需要人。我想着很自由，就去了。可惜在广州市白云区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，我只能偶尔来看看她。加上她事业上升期，我没去几个月，她就在那边成了管理层，而我仍在苦苦挣扎，不思进取。下班了打游戏，上班每天弄得满脸油污，衣服也没有一件干净的。






我有了自卑心理，提出分手。她不愿意，跟我哭，闹，要来找我。我没有告诉她地址，因为我嫌自己脏，怕她看到我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状态。后来她一次大醉，淋雨进了抢救室。我过去照顾了她几天，临出院时，我偷偷走了。留言说，我配不上她。


她出院后，找了我几次，我都狠心没理。我不知道她后来怎么度过的，5年后，她加了我微信。跟我说听从父母安排结婚了，感情不好离了。我们旧情复燃，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。


那时，她已经转行做美容。我去她店里，却没有事情适合我做，于是在附近找工作。但是她店里员工，包括父母都在美容店。我受不了异样的眼光，还是走了。这次一走，再没任何音讯。之后整整五年，我没有找过女朋友，包括倒追我的女生，我都没有答应。


如今，我早离开了广州，在武汉有了自己的餐饮事业，生意还不错。不敢说事业有成，但在武汉有了房子和车子，倒有不愁吃喝，无聊时，我跑出去旅游，每年必然去广东两三回。我没想过再结婚，但我希望琴余生幸福快乐。